沿着太平古道,我们来到了一个古老的村庄——襄汾县景毛乡北里村。穿过弯曲而幽深的巷子,推开两扇陈旧的木门,进入一座简陋却错落有致小院,灰瓦、黛木、青砖、粉墙、褪漆的房门,在几张高低不一的桌子上摆满“花馍”——制作成各种形态、花色的馍馍。那艳丽斑斓的色彩,或浓或淡,或肥或瘦,争奇斗艳。为花能以假乱真招蜂引蝶,为叶能扶红配绿展露生机;那栩栩如生的神态,或喜或乐,或矜或悲,跃然其上,老翁则白髯飘逸,孩童则幼稚可爱,为龙则跃跃欲飞,为虎则威武凛然。无论是人物的造型,还是动物神态都神韵独具。这色彩和神态揉在一起,更是透出了呼之欲出的灵气。这是一组“五女拜寿”:共分上下三层,最下面一层为“双龙戏珠”,两条蜿蜒欲飞的黄龙,对戏着一颗烈焰升腾的红色宝珠。中间那层是”喜鹊登梅”只见那喜鹊,乌身、黑翅,白颈、白肚,张喙圆目。那梅花粉瓣黄蕊,芽叶轻缀,这两层上下和中间各用彩色边沿的面饼隔开。最上面一层是以寿桃为基座的拜寿图,五女乌发高髻,彩衣阔袖,或双手捧仙桃,或执盘奉琼浆。各个面若桃花,凤眼丹唇。老寿星一手托桃,一手拄着龙头拐杖,神情泰然。他们的左右龙飞凤舞,前后鲜花锦簇。脚下莲红蓬绿,游鱼嬉戏。在有青青柏枝的映衬下,一排桃扇上镶嵌着“益寿延年,百福呈祥”的字样。这做花馍的人,把智慧和祝福寄托在这柔软的面团之上和色彩、神态的交互中,将穿越亘古而来的“巧”凝于心下,在手中几经捏、压、剪、挑、粘接的手法塑形,再用刀、木梳等工具灵巧地点、切、刻、划进行细致雕琢,一件艺术品便诞生了。
丁陶大地素以民间艺术蕴藏丰富而著称,而汾城一带的面塑尤以其质朴明朗、色彩斑斓,形象逼真而受人喜爱。自唐王李世民赐“金襄陵,银太平”以来,人们就把这“银”(白面)和“事”揉捏在一起形成了捏“花馍”的习俗。“花馍”又称“礼馍”,是中华民族独有的民间手工艺品。它产生于古代祭祀,普遍用在祭祀、节令庆典、婚丧寿诞等方面。按照当地的传统习惯、红白事由,那些“巧媳妇”们,用自己的双手和为数不多的工具:刀、剪子、木梳——将人们对生活的美好期盼、向往、祝福都融入到这“千锤百炼”的面团中,更有甚者还将神话传说、历史典故中的人物、故事活灵活现的捏出来。你瞧那“包公判案”、“许仙送伞”、“福禄寿三星”……
她,这家的女主人,梁秋叶,已年过七旬仍精神矍铄。自幼聪慧,捏剪缝画,信手拈来,人称“巧女”,受外祖母的影响喜欢上了“捏花馍”的手艺。谁知这一“捏”便是一生。从豆蔻年华一直捏到这古稀之年。也许是难以割舍的童年记忆和乡土情节,让她对“捏花馍”情有独钟;生活的辛劳和窘迫并没有消磨掉她对“捏花馍”的喜爱。经常一人面对一团面反复揣摩着外祖母传授的技巧,观察研究花鸟鱼虫、吉祥饰物、神话人物的形神,几十年的兴趣爱好的沉淀和乡村生活的默默滋养,再加上“银太平”得天独厚的面粉,使得她捏的花馍如同机制下的工艺品。这四邻八乡谁家有红白喜事皆以有她捏的花馍为荣。春夏秋冬、寒来暑往,捏出了乡村生活的积淀,捏出了人生况味的精髓。那精湛的技巧、逼真的造型和深刻的寓意,使得这普通的面团终以“艺术”之名被冠以“太平面塑”的美名,成为远近闻名的“天下第一馍”。
咯—噔,咯—噔……这是梁秋叶和她的老伴又开始了一天的劳作,在一块不大的案板上揉着作坯的面团,案板在力的作用下,和土炕磕碰出节奏的响声,像火车行驶的声音,虽然没有那么负重,但他们承载着对中华民族传统手工艺术的真诚、深情。一把普通的竹尺,在规范着一个圆,一个划了几十年的圆。这是一个基座的底层,她总希望这个圆很圆很圆。那是一把用了许多年的小剪,在面饼上行走剪花、裁叶,当剪口张开的时候,就像一个直立的“人”字,轻微的嚓嚓声,就像人的脚步声,它走了一圈又一圈,从亘古走到了现在。又从现在走向将来…… 邱小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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