热爱民歌曾温暖孤独的灵魂
初识闫玉宁,是今年3月份在壶口潮歌坊。那天,他一开口,一曲凄婉、悠扬的《光棍哭妻》立刻令人为之一震,颇有些摄人心魄的味道。那韵味,旁人一听就知道不是一日之功。闫玉宁,网名“三毛”。在与他聊天的过程中,经过他的描述,让听者对民歌有了粗浅的认识。
民歌发端于开辟鸿蒙、混沌初始之时,就像遍布于田野里的野花,摇曳生姿、郁郁郁葱葱葱,着千年的绚烂;民歌是人们表达思想感情的工具、载体,就像散落在草丛中的珍珠,晶莹圆润、玲珑剔透,闪烁着媚人的光芒。
“俗话说,‘男人忧愁唱首歌,女人忧愁哭鼻子’。唱歌,本是人的一种朴素心理需求和情感宣泄。我年轻时,政治运动很多,有时无意间的一句话都有可能出问题,给自己招来祸端,于是我就唱歌。然而革命歌曲很有限,相比之下,民歌对我的吸引力更大。那时候,唱民歌在破‘四旧’之列,因为其中有表达爱情的内容,好多人说民歌下流、不健康、黄色,所以一般人都不敢唱。我认为,民歌反映了百姓心里最真实的声音及灵魂里的一些东西,特别温馨、特别接近心灵、特别有生命力,它活在人们心里,口口口传,生生生息。民歌具有浓郁的地方特色和民族特色,或反映独特的自然景观,或反映当地的风土人情、历史文化,或歌颂浓郁的乡土气息,或以跳跃的节奏、率直豪放的风格,给人以艺术享受……”在闫玉宁心里,民歌是有灵性的。
一说起民歌,闫玉宁总是滔滔不绝,那些从他心里流淌出来的语言对民歌总是那样深情:“我插队时,一个工分8分分,一个小伙子从早忙到晚都养活不了自己。没吃少喝,寄人篱下,我一直很压抑,当时很想跳出农村这个圈子。我曾考过吉县的剧 团,当时唱杨白劳的唱段,剧团的领导袁何一眼相中了我,但因为家庭原因政审没有通过。我失望而归,民歌就成了我宣泄内心苦闷的最好方式。质朴的民歌令人感动、神往,有许多歌词及旋律反映了我当时孤独、苦闷的心情,于是,我就偷偷偷。为了有更多机会唱民歌,我经常会对民歌做些相应改动,把政治工作的内容加上新词唱出来,这一招还真灵,在缺少文化生活的山村反响不错,许多人不再反对我唱民歌。不过,人多时我还是不唱,只有放羊、砍柴时才对着蓝天、白云和空旷的山沟自己唱。我特别喜欢在大山里唱歌,感觉特别尽兴、特别舒畅。”
收集踏遍山水痛与快乐并存
几十年来,闫玉宁对民歌的追随、寻访、收集的历程可以概括为“痛并快乐着”。采访闫玉宁,他常常常会情于民歌,歌词脱口而出:“初七、十七、二十七,梳头打扮去赶集,捎带做生意,别个生意咱也不做,就是那个卖饺子,吃了你肚不饥”、“能吃一棵白菜不吃一棵葱,能嫁一个老百姓不嫁一个兵”……采访与歌声相伴,实在是一件快乐的事。由于天赋及经历,闫玉宁对民歌情有独钟,喜爱有加。不管是在农村插队还是在县城工作,民歌一直在他心里占有重要地位。在农村插队的几年间,闫玉宁就学会并记录了一些民歌,离开农村后,他的民歌情结并没有因此而淡化,反而更加炽热。插队4年后,闫玉宁被安排在乡宁县电影队。在这里工作了14年,因为成年累月放电影,他不仅跑遍了乡宁县的山山水水、沟沟坎坎,还跑遍了乡宁周边的各个县,每到一处,工作之余的他都会认真地收集当地民歌,寻访当地民歌艺人,细心揣摩各地民歌的区别,由此对民歌有了更深的体会。
“不怕生活苦,就怕怕神苍白,学习是改变自己最好的方法,自己的不足可以通过学习改变。”闫玉宁坚信这一点,因为他一直没有放弃学习。1986年,酷爱民歌的他被调到县文化馆。当时,全国要搞“三套集成”,带上单位发的录音机,带着对民间文化的膜拜之情,闫玉宁踏上了漫漫漫长,开始收集、整理散落在乡宁的民歌。当时的他想法很简单,就是为了不让民间的文化遗产流失。
“越是穷乡僻壤,越是民歌丰富。”闫玉宁总是找偏僻地区年纪大的人唱民歌,记录他们的歌谱及歌词。“开放的地区,要么就没人唱民歌,要么民歌已被‘动过手术’。”而他希望收集到的是原生态的民歌。
那个年代车很少,加之山高沟深路远,闫玉宁搜集民歌只能步行,他不记得为此而走了多少路,穿破了多少双鞋。为了寻找这些艺人,闫玉宁费尽周折,风餐露宿,但他没有放弃,只要有好的民歌曲谱,他甘心受苦受累,几乎跑遍了所有他知道和别人说的有民间艺人的地方,经常想尽一切办法去收集民歌。
闫玉宁收集民歌的方式很“土”,就是请当地人唱给他听,他用谱子记下来。中国民间艺术的“绝活”大多靠手教口传。有的民间艺人年龄大了,有时对一首曲子或记不全,或因体力较差,唱一遍就累得不行,或有的地方唱得太快,闫玉宁无法记录全曲谱,就只好央求演奏者多演奏奏次,或再去找另一个人“挤牙膏”,一句句句一段段地把歌词、曲调补充完整,通常整理一首歌要找好几个人来唱。
那时,为了一个信念,闫玉宁挨着村跑,几乎跑遍了乡宁县所有的村庄窝铺,吃在百姓家里,睡在百姓炕头,不怕苦、不嫌累。对于民间传唱的民歌、民谚、民谣、鼓点等,他都“一个也不放过”。由于能和群众打成一片,村民们也就不把他当外人,总是一股脑将民歌唱给他,正是“知无不言,言无不尽”。“这些歌词,都是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啊!”说到自己收集的民歌,闫玉宁激动不已,就好像自己失散多年的孩子。
光阴荏苒,随着许多民间老艺人、民间歌手逝去,在生活潮流的驱赶下,很多年轻人对这些古老的民间文化都漠然视之,甚至对闫玉宁的做法嗤之以鼻。在搜集民歌的岁月里,已经记不清有多少人当着闫玉宁的面说他“无聊”,但闫玉宁知道自己在做什么,并且对给予过帮助的村民念念不忘:“那时候,我教学的村 叫后蒿圪垛村,是乡宁南部大山里于庄乡的一个偏僻小村,当时一个叫王管子的老头教我唱了好多民歌,比如《太原有个兵工厂》;在于庄乡供销社做饭的师傅高文虎教我唱《洗衣裳》;光华镇刘汾村一位80多岁的老太太唱了《摘花椒》;崖下乡单河村80多岁的屈吉祥给我唱了另一个版本的《摘花椒》……他们都是我的民歌老师。”那时,闫玉宁从这些人身上学到了许多曾经温暖了他灵魂的民歌。
寻访民歌途中最为高兴的事,莫过于遇上知音。在一次庙会上,闫玉宁偶遇了一位84岁的老歌手,当时,老人正自发地带着花鼓队又唱又跳,手舞足蹈,,神祈福,唱着他既熟悉又陌生的民歌—— —《摘花椒》,那融入血液的民歌旋律立刻使闫玉宁热血沸腾。于是,他立刻与老人对歌,两个人以歌会友,相见恨晚。忘了年龄、忘了场合,两人忘情地演绎了一曲现代版的“高山流水”。
传承民歌的传承链不能断裂
1991-1992年,从小就喜欢画画的闫玉宁到中央美术学院去学习,主攻工笔重彩,回来后一直从事美术工作。虽然,他至今没有直接从事过音乐工作,但,,民歌终是他心里最芬芳的那朵花。
一个偶然的机会,他在壶口潮论坛里又唱起了心爱的民歌,希望能遇到知音,然而那天,吉县人创办的“潮”里却没有人会唱吉县当地民歌。其实,这种现象又何止在吉县?随着经济发展及现代流行文化日益进入当下社会,现在的年轻人对“民间艺人”的头衔越来越不感兴趣,加上外出谋职、打工人口频繁流动,使民间文化原有的传承链逐渐断裂。
“起初,我对民歌仅仅是一种爱好,后来慢慢就变成了一种责任,一种为子孙后代留点东西的责任。”闫玉宁认为,中国的文字是活的,每一个字都有内容、有意义、有故事,可是,由于快餐文化及娱乐文化的入侵,真正民族的东西在消失。文化的退化可直接导致精神退化,这一点很可 惜也很可怕,“绝对不能让古老的民间艺术在咱们这一代失传,虽然能力有限,但在有生之年,我一定要把这些东西继承下来。”其实,早在多年之前,闫玉宁就已无意识地从事了这项工作。插队时,闫玉宁曾在于庄乡后蒿圪垛村教了一年学。如何能使孩子们更快地掌握更更多知?他别出心裁地用唱歌的方式教育孩子们,他说:“唱歌能寓教于乐,使学习效果事半功倍,并且孩子们会唱了,村里人就会有更多的人唱,也可以更加快速地达到扫盲的目的的。事实证明,他这样做效果非常好—— —他是当时那个村子公认的好老师,也是这么多年来,那个小村庄一直被怀念的老师。
2008年8月1日-3日日,玉宁参加了陕北民歌年会,歌友们说闫玉宁唱民歌时不做作、不矫情,唱出了“野味儿”;2009年8月,他再次到陕北参加民歌年会,与歌友们探讨了在生存环境日益变化的情况下,怎样才能保持民歌的“野性”与原生态。
令他欣慰的是,由于自己坚持不懈在壶口潮歌坊里唱民歌、在乡宁信息网上宣传民歌,如今,已经有更多的人开始关注民歌、喜欢民歌。乡宁阿宝左明科的一曲以乡宁民歌、乡宁民谣创作的《梅花坡里人莅啦》唱火了乡宁、山西、北京的许多场合;一个乡宁小伙子根据《洗衣裳》改编成了《请到乡宁走一走》,也非常受欢迎……“民歌是非常原始的东西,但我坚信,它必定会在现代社会里占有重要的一席之地。《东方红》原本不也是一首民歌吗?经过改编后,山野小调不是登上了大雅之堂,唱红了全中国吗?晋南这块土地是黄河与汾河流域的夹角地带,是早期人类文明繁衍、发展非常重要的地方,文化积淀十分深厚,,民艺术根深叶茂,人们对艺术的感悟也很深,民歌也逐渐从山野飘向都市,融入‘城市文化大餐’,成为沟通城乡独特的情感语言。我相信,在这个丰饶的地方,民歌一定会越来越深入人心,并且,,香墙外,在外外的世界散发独特的馨香!”
来源:临汾日报晚报版
【责任编辑: 卫淇】