聆听冬日的故乡
梁永刚
在似水流年的记忆中,故乡的冬天总是那样的彻骨寒冷,屋檐下经久不化、晶莹剔透的冰凌犹如天然的石钟乳,诱惑着孩子们冻得通红的小手,他们争先恐后地踮着脚把冰凌折断,或放在小嘴中津津有味地吮吸着,或拿在手中挥舞着满大街乱跑,给平淡的生活增添了无限的童趣;村外的田野上,青翠欲滴的麦苗裹着一层白霜,肃穆的寒气透过萧瑟的田野、荒凉的山峦和篱笆围起的屋舍,在天地间氤氲、升腾;村头小河结了厚厚的冰,光滑的冰面成为孩子们天然的溜冰场,敞开破烂的棉袄,放飞贪玩的天性,奔跑嬉戏全然忘记了刺骨的严寒。其实对我来说,乡村的冬天并不单调乏味,比如聆听乡村冬日的声音就是一种听觉上的享受,因为这些琐碎、简单的声音皆是生活的声响、岁月的律动,让我至今想起来仍恍若昨日,让人怀念。
在天寒地冻的冬天,乡村的声音伴随着黎明的薄雾四处弥漫开来。最早把村庄和人们从睡梦中惊醒的是高亢的鸡鸣和响亮的犬吠,一声声接连不断,此起彼伏,打破了夜空的沉寂,唤醒了冰冻的大地。勤劳的乡亲们睁开惺忪的睡眼穿衣起床,轻轻地打开门闩,伴随着吱吱呀呀的转动声,沉重的木门缓缓打开,乡亲们开始了辛劳而又充实的一天。由于经常聆听父母“早起三光,晚起三慌”的教诲,勤奋好学的孩子们起得很早,他们钻出被窝胡乱洗了一把脸,就捧起课本在院子里大声地朗读,声音拖得很长,像在唱歌,唯恐大人们听不到。在微微的晨曦中,朗朗的读书声成为乡村最有质感的一种声响,承载了父辈们太多的希望和梦想。早起的乡亲们一看缸里的水不多了,便陆陆续续去村中的老井挑水,由于乡间小路坑洼不平,走起来肩上的水桶与扁担上的铁钩发出哐当哐当的响声,清脆又悦耳,一声声清晰地传入耳鼓。络绎不绝挑水的人们让沉睡了一夜的井台开始喧嚣起来,彼此之间的打招呼声、水桶与井壁的碰撞声不绝于耳。水缸里的水满了,该打扫庭院了,扫帚扫落叶的扫院声、枝头麻雀叽叽喳喳的叫声,回荡在庭院的上空,声声不息,遥相呼应。
伴随着各家各户灶房上面的炊烟袅袅升起,走村串巷卖豆腐的小贩开始了一天的生意,“割豆腐喽……”浑厚、悠长的吆喝声在村中回荡不绝,余音袅袅,顽皮的孩子们时而模仿他们的腔调喊上几嗓子,惟妙惟肖的“表演”惹得大人们哄堂大笑。这边卖豆腐的人刚走,那边“镪剪子来,磨菜刀”的声音骤然响起,农妇们纷纷走出家门,拿着剪刀、菜刀之类的,聚拢在磨刀师傅的身边。趁着加工的间隙,农妇们唠起了家长里短,爽朗的笑声传遍了大街小巷。此刻,暖洋洋的阳光照在房前屋后,篱笆墙的影子斜斜的,溜达的小狗懒懒的,觅食的母鸡侧着头仿佛在聆听什么,乡村冬日的一隅演绎着无主题的变奏。
很长一段时间,我都被这种乡村冬日单纯而朴素的声音所滋养,因为这种充实的乡村生活让我无拘无束,尽情享受了童年的无限乐趣。那些曾经发出美妙声音的乡村冬日,让我在如梦如幻的记忆中一遍遍地聆听和怀念……
责任编辑: 吉政