如蝶的清明
一心
幼时,家处僻静的乡村。热闹过完春节后,日子就平静下来,唯有清明,在我记忆里很清晰。已是四月天,天气多半是阳光朗朗照耀,但太阳也还没有那种狠辣劲,只是温暖如絮般包围上来让人周身舒服。田野上麦苗青草绿得活泼,油菜花也开了,金灿灿地一大片,有白色的蝶在花丛中翩跹,我们孩童架了一架风车或者扯了一只风筝,在旷野里奔跑,那笑声似乎要把天吓得矮一点,然而天依然高而白,白里有些隐隐的蓝,明净的懵懂的不知世事的模样!恰如我们的童年。
我们不明白“清明时节雨纷纷,路上行人欲断魂”这里面夹杂着的无奈和忧伤。只知道清明节快到了,平日少油水的我们会有丰富的美食。母亲正忙着淘糯米,浸泡再晾干,留着到清明节那天做糍粑,我因为太过喜爱这种吃食,对它的制作程序也很了然,糯米下锅加油葱蒜姜诸多调味品大火蒸煮。一直到香味四溢,打开锅盖,糯米粒粒饱满油亮,这就熟了,挥着铲子装在小竹匾里,撒上些干面粉捏成长条状的糍粑。韭菜也长出来了,齐崭崭的一排,不舍得割,头刀韭菜留在清明节炒螺丝肉,村里的人口口相传,清明这天吃韭菜炒螺蛳肉,一年下来耳聪目明。噢,母亲还到市面上去买些凉粉炒陈年的老咸菜……
有这些一年一次的美食,我们还可以脱掉沉重的老棉袄如野羊般疯跑跳跃,清明节在我们心中真如菜花丛中轻盈飞舞的蝶一样可爱招人喜。
至于“清明几处有新烟?”有没有新烟?我们不关心。或者身边也有一些新烟弥散但也不能使我有一点异样和难受。自出世就只有祖父、父亲、母亲,他们一直好好地陪伴在我身边。
那一年祖父病了,不久,我们就看不见他了。第二年的清明,父亲领着我和小弟去田野里,父亲说:“你爷爷就在这里了!”我想起那从床头柜赭黄色陶罐里掏出蜜枣放我手心里的祖父,有眼泪蓄在眶里。
光阴是一只巨型的隐形兽,它张着空洞洞的嘴守候每一个来人世的人,走在前面的人,走着走着,后面的人便看不到他们的背影了,是被光阴吞咽下去了吧!先是祖父,后来是我的父亲。清明的时候,我去看父亲,有新鲜血肉的父亲变成了一堆隆起的黄土。
清明在我心上再也不轻盈,虽然它依然美丽如四月的蝶,只是翅膀濡湿了,那是被我们怀念至亲的泪水濡湿的!
责任编辑:张茜