村庄里的端午

胡曙霞

　　栀子白，榴花红。艾草挂，菖蒲悬。五月端阳，在村庄隆重起身。

　　女人们聚在一起，用苇叶包粽子。花生、蜜枣、腊肉、蛋黄，各种好吃的馅儿，按部就班。纤细的手在苇叶间灵活地腾挪翻转。一个个俊俏的粽子，只只站立，有棱有角，惹人馋。谁的粽子包得好，谁的粽子包得快，嬉笑间，女人们不动声色地较着劲。

　　空气中的香忽然盛起来了。是那肥大的栀子花?是那明艳艳的石榴花?又或是染了黄果的糯米?这香，浓郁丰厚，浩浩荡荡，在明媚的阳光下，热气腾腾地奔跑。跑着，跑着，整个村庄都留下它的脚印，一串串，一行行，一丝丝，一缕缕都是日子里沁人心脾的生动与幸福。

　　小孩们，撒了欢，腕上鲜艳的五色线飘飘悠悠，青色、白色、红色、黑色和黄色，五种颜色纠缠于风中，逶迤的波纹一般。老人们端着脸，大声喊着，不许掉哟。

　　五色线代表金、木、水、火、土。同时，分别象征东、西、南、北、中，蕴涵着五方神力，可以驱邪除魔，保佑安康。

　　安康是什么?

　　孩子们并不在意!在他们看来，玩耍才是天大的事!大家嘻嘻哈哈地撞蛋，开开心心地逗香囊。谁的蛋完好无损?谁的香囊最好看?三五个娃娃在一起免不了攀比一番。

　　说着，笑着，比画着，一身的香，四溢而来。

　　香气来自香囊。香囊是姆妈为孩子们驱虫用的，里面放着艾叶、白芷、丁香、薄荷、石菖蒲、苏叶、藿香，又用藏青、墨绿、枣红、浅灰、秋褐色的棉布裹着。一举手，一投足，一摇，一晃，一波又一波的香，长了翅膀一般，朝着四面八方飞逸而去。

　　这边的香囊、鸡蛋刚落下帷幕，那侧的耳畔响起一阵密实的鼓声。

　　却是飞云江激动人心的龙舟赛开始了。男人们赤着胳膊，喊着口号，整齐划一地划动木浆。水声哗哗，白浪滚滚，呐喊声声，一艘艘龙舟箭一般在碧波上飞出去。观看的人们沸腾了，摇旗呐喊，鼓掌跺脚，热闹非凡。

　　日头，渐渐西沉。月儿锡箔一般贴天边。家家的小院，静谧而安详。粽子香，黄鳝鲜，雄黄酒一碗又一碗。一家人围坐，就着晚来的风，喝着，吃着，说着。

　　唯有那门楣下的艾草、菖蒲依然散发一阵阵清香……