冬季到诗中来看雪

□ 丘艳荣

　　小时候老师教我们背《二十四节气歌》：“春雨惊春清谷天，夏满芒夏暑相连；秋处露秋寒霜降，冬雪雪冬小大寒。”一直觉得小雪、大雪是最诗意的两个节气。小雪、大雪节气一到，意味着雪花飘飘的季节来临，天降瑞雪，飘飘洒洒，纷纷扬扬，玉树琼枝，梅雪争辉。此时，来个踏雪寻梅，采得好花瓶供养，岂不妙哉？或者，在漫天飞雪中，邀一两好友，品着小酒，促膝长谈，“绿蚁新醅酒，红泥小火炉。晚来天欲雪，能饮一杯无。”

　　然而，以上纯属想象。对于南方以南的我来说，我能看到的初冬景象最多就是——“荷尽已无擎雨盖，菊残犹有傲霜枝”。

　　活了几十年，偶尔见过天空零星雪花，飘落地上却已化成了水，难见地上“碎琼乱玉”，更别提“千里冰封，万里雪飘”了。

　　不过，没关系，既然无缘生在北方，暂时也没有机会去北方看雪，就在古诗词看雪吧！雪，已经在古诗词里“下”了几千年，古诗词里有着最美的雪景。

　　《诗经》应该是中国诗歌的源头吧。先来这里看看雪。“昔我往矣，杨柳依依。今我来思，雨雪霏霏。”当初离家出征时，杨柳低垂枝依依。如今战罢回家来，雨雪纷纷漫天下。行路艰难走得慢，饥渴交加真难熬。我的心中多伤悲，没人知道我悲哀。本来是一首战争题材的诗，因为初读这首诗时才十多岁，因为单纯的喜爱而读诗，没有查找相关资料，望文生义有之，断章取义有之，竟以为它是一首爱情诗。即使现在明了诗意，读起这四句，仍像忆起初恋那般美好，那么伤感。

　　“千山鸟飞绝，万径人踪灭。孤舟蓑笠翁，独钓寒江雪。”每次读到柳宗元的《江雪》，脑海里总会顿现出一幅苍凉辽阔的画面：在下着大雪的江面上，一叶小舟，一个老渔翁，独自在寒冷的江心垂钓。天地之间是如此纯洁而寂静，一尘不染，万籁俱寂；渔翁的生活，是如此的清高，渔翁的性格，是如此的孤傲。有人说，这是一首最孤独的诗；更有人说，这是一首藏头诗，看，连起来不正是“千万孤独”吗！据研究者言，这首诗大约作于柳宗元谪居永州期间，政治上的失意，让他在精神上受到很大的刺激和压抑，因此，诗人笔下的渔翁实际上就是柳宗元本人的思想感情的寄托和写照。是的，柳宗元是清高孤傲的，他更是倔强坚忍的。“千山鸟飞绝，万径人踪灭”中的那个渔翁不怕天冷，不怕雪大，忘掉了一切，专心地钓鱼。除了孤傲，我还读到了那种凛然不可侵犯的正气，即使身处逆境也永不屈服的豪情。

　　最经典也最美丽的关于雪的诗句，我认为是岑参的《白雪歌送武判官归京》：“北风卷地白草折，胡天八月即飞雪。忽如一夜春风来，千树万树梨花开。”友人即将踏上归途，挂在枝头的层层积雪，在诗人的眼中变成一夜盛开的朵朵梨花，堪称经典名作。每次想到若能看雪，希望看到的就是这“千树万树梨花开”的美景。

　　最霸气的是不是这首“月黑雁飞高，单于夜遁逃。欲将轻骑逐，大雪满弓刀”？气象雄浑，下笔如刀，风格凌厉。千百年已匆匆而过，至今读来，仍能体会到边疆军士们的战意和杀气。

　　与霸气相对的应该是这首小清新的作品，如此灵动和传神。“新年都未有芳华，二月初惊见草芽。白雪却嫌春色晚，故穿庭树作飞花。”韩愈的老夫子的形象在此诗中完全颠覆，这完全就是少女李清照一般的模样。“和羞走，倚门回首，却把青梅嗅。”那雪仿佛就是精灵，就是娇俏少女，充满了生机。

　　雪如花，花似雪，千年的风景，在文字里铭记，而我，始终在诗词里与雪低语，共舞，徘徊，不愿归去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