山中偶夜

李艳庭

　　十年前的冬至这天，我从临汾坐火车到大同探望同学，到那儿已是傍晚，由于事先没有约定，没走多久我就迷路了，就在我一筹莫展时，忽然听到不远处响起了开门声，旋即身旁漾开一束桔黄的光亮。草坡上有间小屋，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奶奶朝这边打望。“那是谁家孩儿呀?”她轻柔的询问透出慈蔼。我有如洪浪中抓着了一枝树柯，径直向她奔去。老奶奶听我道过原委，笑着说：“若不嫌弃，你就在这儿熬过今夜吧!”说着，举灯引我进了屋子。

　　两间不足20平方米的土墙房，一间摆满了锅灶桌椅和一张小木板床，另一间除了一张土砖搭就的床铺，再无一件像样的家具。

　　老奶奶同我说了一会儿话，就两腿不歇地为我忙开了，又是为我烧水，又是为我烘衣烤袜，还不迭声地叫她的孙女到后院去拿白菜，要给我包饺子吃，说是冬至吃饺子不会冻耳朵。我再三讲明已在火车上吃过东西，她这才稍许心安地放下了端在手里的面盆。看得出，我这个不速之客的到来，没有让她生烦。

　　又是好一阵推搡，我被她推到那张土砖搭就的床上歇下了，我因心绪不宁，许久没有睡熟，漆黑里，听见祖孙俩还在柴草堆旁细细悄悄地说话。初以为她们是在闲聊，并未在意，但后来一听，不对，是在念着我呢。我果然就十分清晰地听见了她们接下来的对话：“丫丫，这位大哥哥明早要赶路，你早点起，去小卖部买两袋速冻饺子，让他吃了再走。”“奶奶，我不会让大哥哥饿着肚子出门的。”听到这里，我鼻子不由得一酸，泪水扑簌簌地流了下来，那一晚，我再也没法合上眼睛，一直到透进一些晓光，便悄悄地离开了老奶奶的家。是的，我宁愿让她老人家责备我这个不懂礼貌的浑小子，也不忍心在继续逗留到天明了。

　　如今，许多故人往事俱已淡忘，可那个山中冬至之夜却时常浮现在我眼前。就是那个夜晚让我感受到世间永远不会泯灭的爱，并开始懂得要真诚地去爱别人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