路玉香说,侍弄菜园和侍弄诗歌的感觉是一样的。
第一次在电视上见她的时候,还是十多年前,我被她的那首《过年》深深地迷住了:
把头年的丰盛圆进水饺,
把来年的梦幻圆进年糕,
喜庆和希望拧成开心的麻花,
把欢笑给予迎春的鞭炮,
把幸福寄托给吉祥的灯笼炫耀……
就在主持人珠圆玉润的朗诵声中,镜头上交替出现着路玉香蒸年糕、炸馓子、贴门神的画面,当时我就对着镜头感慨,多么热爱生活的一个人啊!就是那次,她的诗歌、她的泪水深深地打动了我的心。那一刻,我就对自己说,等有机会的时候,一定去翼城见见路玉香。没想到,这个机会让我一下就等到了十多年后的今年4月。
那天,在翼城县晓史村拐来拐去,拐到了一个向南的胡同里,路玉香的家就在胡同尽头,她和她的“模范丈夫”站在门口迎接我们,她的头发拢在脑后,扎了一枚发卡,比我想像得好看多了。一进路玉香家的院子,就被她院子里扎着篱笆的小菜园吸引住,人间最美4月天,篱笆里的长豆角已经上架,西红柿和茄子快放花了、芹菜和韭菜也绿油油的。路玉香的家里收拾得很整洁,书桌上摆着一摞子书,从房顶上掉下来一个度数不小的节能灯,一眼就可以看出,这是主人笔耕的地方。她在窗台下的厨房里端出了一盘自己烙的葱花饼和两盘菜招待我们,可惜,那天的确是吃过饭了,没有胃口品尝这位农民女诗人的厨艺。在大家断断续续地讲述中,我听到了一个完整的路玉香的故事。
与命运抗争的少女
好学求进的路玉香只好晚上在油灯下加班加点,刻苦学习,各门功课都在学校名列前茅,作文更是出类拔萃。在老师的表扬和同学们的喝彩声中,路玉香渐渐对写作有了兴趣,有了一个“小作家”的称号,就在她要扬起理想风帆的时候,父亲一场大病给了她重重的一击。父亲为抢救村里起火的变压器,过于拼命再加上惊吓,神经上受了很大刺激,一时神智紊乱,卧床不起。父亲病倒了,全家老小7口人该怎么生活?母亲哭成了泪人,万般无奈的路玉香只好辍学。当时仅有14岁的她,便挑起了“养家”的重担。从那时起,学校对她来说,成了遥不可及的天堂。
回到村里后,路玉香还是放不下自己的写作梦,可当时正是“农业学大寨”的高潮时期,她白天下地,晚上要么开会,要么加班,经常挑灯“夜战”。每逢雨雪天气,便是她如饥似渴废寝忘食的学习时间。两年后,国家恢复了高考制。她高兴极了,心想这下可有指望了,但考试之后心里却一阵阵发慌,因为试卷上出现了在校时根本就没开课的化学,连一个元素符号都写不出来的路玉香,差12.5分落榜了。痛不欲生,一连几天吃不下饭,一想到自己的创作梦要彻底粉碎,心也就碎了。奶奶在一旁开导她说:“孩子,认命吧!”“不!我偏不!”路玉香不服气地回答,可泪水就是止不住地往下流。
从此后,路玉香一面拼命地用劳动宣泄内心的苦楚,一面痴狂地写作与命运抗争。当时晋南一带的口粮是高粱米与红薯干。每个劳动日值不过一盒火柴钱,连温饱都不能保障,哪有什么钱去买写作资料及写作用品呢?路玉香只能借别人用过的旧课本反复读,去品味、去体会,写作草纸也只能在别人用过的背面纸上练习。尽管如此,她还是热恋文学、不断写作,给村里的文艺宣传队写快板、数来宝、琴书等。1976年开始在县刊物连续发表作品,此后便成了一名名副其实的业余作者。
与家庭抗争的主妇
正当她对创作少有领悟,正当梦想春浓花娇时刻,孩子的降临又一次给她关闭了严实的大门,在孩子刚满8个月时,公公撒手离世、婆婆体弱多病、还有个弟弟未婚,家业只能从零开始。丈夫上铁厂、下砖窑,打零工赚钱,路玉香只好带着幼小的孩子下地劳动,总是披星戴月,总是筋疲力尽。为了积攒盖房子的钱,她省吃俭用,连青菜也不敢买,面条的料理是盐醋兑水。
光阴荏苒,日月如梭,一晃便是十几年,直到1994年秋,小女儿上了幼儿园,创作的星火又在她心头燃起,尤其是她目睹了改革开放带来的城乡巨变,掀动了心头的波澜。于是她拿起手中的笔歌颂党、歌颂祖国、讴歌时代。这时,《翼城报》创刊,给了她舞文弄墨的一片绿地,特别是新田园诗书画研究会的成立,更是给了她一个舞台。
然而,这时的路玉香已经是一个步入中年的农村妇女了,面对田地、家务,面对社会方方面面的压力,创作谈何容易?那段时间,白天七杂八事忙得不可开交,晚上还要辅导孩子做作业,写作时间只能安顿在晚零点左右,为了让写作在家赢得一席之地,她从不耽误家务与农活,也绝不打扰家人的休息与生活,每每写作总是在被窝里打着手电筒完成。她清楚自己没有资格与理由说服他人,也没有能耐改变别人的观点和态度,更无法改变周围的环境和条件,但她可以战胜自我,在自己的空间挤兑、垦荒、拓展道路。虽然拖着一身疲惫,心情却格外兴奋,因为每次投稿几乎“百发百中”,仅在1999年与2000年两年内,便发表作品60余首。
2002年6月,由于肝火攻心、气血不畅,路玉香突然中风面瘫,脸颊局部肿胀,随之左眼烧灼涩痛。在打吊针时,脑海里翻滚着诗句,拔针后便捂着眼睛写稿,不料被丈夫发现,丈夫大发雷霆,数落尖酸刻薄,她只得忍气吞声,暗自哽咽。从此,只要路玉香拿笔,丈夫准会絮絮叨叨,晚上只要路玉香看书,丈夫就会断电关灯。她没有反抗,只是在心中暗想对策,每天晚上丈夫在看电视时,她就蒙头大睡,等丈夫睡熟了路玉香便蹑手蹑脚到厨房写东西。“常在河边走,哪有不湿鞋?”丈夫发现后便好言相劝:“省省吧,别再折腾了,那玩意又不顶吃、不顶喝,搭上身体图个啥?”丈夫的话让路玉香低下了头,是啊,几十年的稿费也只不过几百元。明知这样,可就是放不下,诗歌在社会都没有位子,何况在家?因为写作家里经常闹矛盾,一些好心人就劝她:“要不就别写啦”。路玉香心里回答,这哪成呢,因为写作已是我生命的一部分,因为写作能给我尊严和快乐,写作才是我生存的希望,说什么也割舍不下。
农民诗人的风采
2002年夏,《诗刊》主编杨子敏和著名诗人丁芒,到晓史村视察诗书画工作,与路玉香亲切座谈,之后赐墨赠书,给予鼓励。原中央人民广播台电山西记者站站长翟生祥,多次电话鼓励,经常赠书勉励。临汾市文化广电新闻出版局副局长王友明,常常来寒舍慰问,并送来千余元书籍,多次指导鼓励。春风缕缕、阳光灿灿,社会各界人士的关注,或千里鹅毛,或红色电波传来多达百余封书信,交流、切磋、问候、祝福等。路玉香说,这些都是我力量的源泉,给我梦想的轴承装备成车轮机械,所以没有理由不转动。(记者 刘晚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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