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散文】老家 老屋

2019-01-19 09:49:53 来源:临汾新闻网  

老家 老屋

乔亚平

  冬日,阳光很好。

  回到了阔别20余年的老家。老家县底村,距现在居住的小城20多里路。

  儿时的生活很难忘。县底村是镇政府所在地,土地肥沃,农业发达,人口密集。上世纪70年代,我还很小,就在村里的照相馆照过相,妈妈在供销社扯布为我们做新衣,书店里的大部分小人书应有尽有,村里3天还会逢一次集,异常热闹。

  农闲时,戏班子会来唱戏。戏场里,卖小吃的、卖牲口的、杂耍的,人来人往。各种吆喝声、叫卖声、喝彩声交织成一幅浓浓的乡村风情图。

  春节期间,有各种社火表演:威风锣鼓、抬阁、跑船、二鬼摔跤等,周边村都集中到我们村来表演,可谓是人山人海。晚上有电影看,幕布挂在街上,去的早了占个好地方,晚了就坐在银幕背面,字和人都是反的,《霍元甲》就是在一个有雪的冬天看的,第一次听粤语歌曲,是那么荡气回肠。

  我们村是方圆几十里姑娘找对象的理想之所,我们以是县底人而自豪。小学、初中、高中都可以在村里上,别村的孩子背着馍袋来来往往,我们免了住校上灶往来奔波之苦,每天放学可以回家吃一碗热饭。

  15岁那年,我到城里上高中,离开了生养我的故乡。虽然极少回老家,但家乡的一草一木,一砖一瓦都镌刻着我的记忆。

  此趟回老家,一是看望本家大婶,二是去看看我们家的老屋。村里说房子不在规划线上,要求拆掉重盖。

  大婶住在儿子家。房子是新盖的,墙面贴着瓷砖,很漂亮,家里很暖和。自大伯去世后,大婶的身体便大不如以前,她满脸皱纹,大大的眼睛浑浊不堪,看不到任何希冀。记得我小时候,大婶双眸闪亮,精干利落,既能干又能说,农活家务从不甘人后。责任田打理得熨熨贴贴,还喂着几头大猪一群鸡,院子里苹果树、枣树枝繁叶茂,她喂猪时常常端着一碗高粱粥,红红的,边喝边腾出手来舀猪食,还一边和我们逗趣。

  不知为什么,越近老屋心跳得越快,这么多年了,老屋,你还好么?不会有鲁迅先生笔下那种苍凉吧?

  近了,近了,朱红的大门出现了,门楣上“凝祥聚瑞”几个大字映入眼帘,这是我上初中时盖的,那时时兴盖平顶房,妈妈便铆足了劲攒钱,盖了厨房和大门,很气派,当时在村里不敢说数一数二,也赢得许多人的艳羡。

  夏天,妈妈和我把麦子一桶一桶吊到房顶上晒,一根粗粗的绳子,下面绑着铁桶,我在房上使劲往上吊,摊开,晚上再把麦子攒成堆用塑料布苫起来,明天接着晒;如果天气不好,就要一桶桶吊下来,这样的工作常常是我上学前或者下学后完成,记得汗水总是让眼睛睁不开。颗粒归仓妈妈才能安心,为了填饱肚子,我家平房立下了过汗马功劳。

  夏天,坐在门洞下,凉风习习;秋天,妈妈在大门下打豆子、掰玉米,满脸收获的喜悦……

  眼前的大门依然威武,但已明显落伍,门框生锈了,房檐显低了,昔日的灼灼风采已消失在岁月的河里。

  走进院子,满目狼藉,落叶柴火尘土比比皆是。1952年盖的五间北房,门窗油漆脱落了,墙面有些残破了。走近,轻轻抚摸墙壁、屋门、窗棂,一切的一切,那么熟悉,又那么陌生,这就是我20多年前离开时的家么?

  不,那时的家,充满温情。院子里,曾祖母一袭白衫手拿蒲扇轻轻摇,曾祖父戴着老花镜手拿放大镜读《参考消息》;墙壁整洁,门窗簇新,妈妈勤劳,喂猪喂鸡,一刻都不闲,一块块铺砖路,一锹锹出猪圈,一勺勺掏茅粪……

  那时的家,那时的院子,哪有现在这般凄凉?

  春天,桐树上,满树紫色笼罩,散发着阵阵清香;椿树刚发芽,爸爸就撇下几枝子来,妈妈做的葱拌香椿很美味;七月十五一过,我和姐姐就爬上粗壮的核桃树,站在颤颤悠悠的枝条上,开始打核桃,听“噼里啪啦”的声音就像音乐;八月十五,院里摆一张小桌,炒几个菜,献上月饼苹果,一家人团聚在一起祭神拜月;秋天,满院玉米黄澄澄,房檐下、大树上,到处是,满院子黄亮黄亮的;窗台上,大冬瓜、大南瓜,墙上,几串红辣椒,屋檐下,几坛子酸菜、咸菜滋润着我们的味蕾;下雪的时候,我们也会扫开一块雪,支个筛子,拉个绳子,罩鸟雀玩,一群孩子躲在门里,先是蹑手蹑脚,再是嘻嘻哈哈,老爷爷在呵斥,我们在笑,满院子都是快乐;过年时,崭新的麻纸贴上了,鲜红的窗花贴上了,威武的门神贴上了,满院子飘散着爸爸煮肉煎鱼的香味,我们姊妹几个啃骨头满脸油光的样子幸福极了……

  有一年,家里攒了钱,准备盖房子,爸爸买回了松木檩子椽,堆在院里小山一般。我们姐妹放学回家就刮松木皮,手打了泡,浑身疼痛,用镰用刀用斧不行,我们就手脚并用,浑身使劲,一条条扒,一点点啃,终于把一院子木料整修得干干净净。松树皮是极好的燃料,我家整个冬天都靠它做饭取暖呢。我们又把椽一根根运上了坪(老房子顶部有木板搭成的空间,很大,能容纳许多东西,据说战争期间还能藏人)。我家的坪是松木板的,我上去过,记得上面有许多稀奇玩意呢,有我看不懂的麻纸书,有精致的白铁灯盏等,如今都下落不明了。再后来,家里没了盖房计划,坪上的椽又一根根运下来卖掉了。那一根根檩子椽,凝聚了我们一家人多少心血和汗水!

  站在院子里,抬头看坪的小木门,很陈旧古老不合时宜。窗前的花椒树,变得很瘦弱,没有一丝生机。当年妈妈常把花椒叶剁碎给我们和到面里炸油饼吃。我小时候得了“痄腮”,就是用这棵花椒树下的泥糊在脸边的,许多孩子都用过……如今,它老弱不堪,不知它还记不记得我们曾经的顽皮和乐趣?

  推开屋门,正面墙上贴满了我们上学时的奖状。六一儿童节、考试后、竞赛时,所有的奖状都是老爷爷的骄傲,来了客人,他总要炫耀他的重孙女……

  大衣柜、小衣柜还摆在那里,据说大衣柜是古董,早年生活拮据妈妈卖掉了两个。小衣柜两个一排镶嵌在炕上的墙里,只露两扇门,类似现在楼房的壁橱。小时候,妈妈总把值钱的东西锁在里面,我们姐妹望之垂涎,仿佛那是个聚宝盆。

  往事依稀,不知再过多少天,这一切就将永远不在了!

  老家、老屋,承载了我童年多少记忆?统统装进相机,把它们带走吧,炊烟袅袅,斜晖脉脉,故乡啊,那些逝去了的,何时与我再重逢?


     

责任编辑: 吉政

版权声明:凡临汾日报、临汾日报晚报版、临汾新闻网刊载及发布的各类稿件,未经书面授权,任何媒体、网站或自媒不得转载发布。若有违者将依法追究侵权责任。